馬來西亞位于東南亞的中心位置,為亞洲大陸與東南亞群島、太平洋與印度洋的交匯處,自古以來就是國際貿易和文化交流的要沖。然而由于相關文字記載匱乏,馬來西亞的古代歷史比較模糊,直到15世紀馬六甲王國出現,馬來西亞的歷史才逐漸變得清晰。15世紀前的馬來西亞歷史書寫只能依托考古資料以及中國相關文獻記載。

在中國古代文獻中,最早記載馬來半島古國的是成書于1世紀的《漢書》。《漢書·地理志》記錄了一條西漢時期從中國南部乘船先至馬來半島,橫跨馬來半島后,再乘船到達印度半島的交通路線,途經都元國、邑盧沒國、諶離國、夫甘都盧國、黃支國等,其中諶離國和夫甘都盧國便位于馬來半島上。因此,馬來半島大概在公元前后出現了國家。5世紀后馬來半島與中國的交往增多,中國史書對馬來半島的記載也隨之增多,提到婆皇國、狼牙修國、赤土國等。從中國史書的記載可知,今日的馬來西亞區域在古代曾涌現出不少國家,但沒有出現統一的中央集權,至于這些國家的興替大都因史料的缺乏而不可考。
唐朝時期,今天的馬來西亞吉打州是一個名曰“羯荼”的王國。“羯荼”,有時也寫作“羯茶”。有學者指出,“羯荼”與13世紀《諸蕃志》中的“吉陀”、17世紀《武備志》中的“吉達”,俱指今天的“吉打”。所以,“羯荼”是古名,“吉打”是今名。“羯荼”一名,僅見于唐代求法僧義凈的著作中。義凈(635-713)于唐高宗咸亨二年(671)渡海求法,歷經二十多年而回國,為中外文化交流作出了重要貢獻。義凈根據西行見聞撰寫了《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和《南海寄歸內法傳》兩部游記,記錄了當時南亞和東南亞諸國的歷史、文化、政治、宗教等有關情況,其中多次提及羯荼國。義凈的記載將馬來西亞的歷史追溯至7世紀,同時也揭開了人們知之甚少的馬來半島早期文明的面紗。
羯荼國的具體建立時間及統治者已不得而知,然而其在7世紀的確繁榮一時。根據義凈的記載,我們大體可以勾勒出7世紀羯荼國之經濟、社會、文化景象。
羯荼位于馬六甲海峽的北端,地處東西方海上交通要道,是馬來半島西海岸的一個重要交通港口。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中,義凈就提到羯荼是其行程中經停的一個重要國家,曾云“至十一月,遂乃面翼軫,背番禺。……未隔兩旬,果之佛逝。經停六月,漸學聲明。王贈支持,送往末羅瑜國,今改為室利佛逝也。復停兩月,轉向羯荼。至十二月,舉帆還乘王舶,漸向東天矣”,又云“住那爛陀寺,十載求經,方始旋踵,言歸還耽摩立底。……于此升舶,過羯荼國”,即他往返途中所搭乘的船隊都曾路過并停留羯荼國。義凈在該書中還提到求法僧無行“后乘王舶,經十五日,達末羅瑜洲。又十五日到羯荼國”,求法僧法振“于是攜二友,出三江,整帆匕景之前,鼓浪訶陵之北,巡歷諸島,漸至羯荼”,即無行、法振等人所乘船舶也曾經停羯荼國。
羯荼是國際商品的貿易場所,亦是多元文化的交融之地。羯荼所處的馬六甲海峽,冬季受東北季風主導,夏季受西南季風支配,海水在冬夏兩季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流動態勢,極大影響了船舶航行,因此,很多船舶都在馬來半島西海岸停留數月,等待季風轉向以繼續前行或返回,其中便有不少船舶選擇停靠羯荼。在停留期間,外國商船與羯荼進行貿易,外國商船之間互換各自所需的商品,羯荼成為國際貿易的中轉樞紐。伴隨著諸多船舶的停靠,來自中國、印度和東南亞其他國家的商人紛紛涌入羯荼,共同構成了羯荼多元而豐富的社會風貌,同時也推動了不同文明的交流、融合與相互借鑒。近代以來,吉打地區考古發掘出的中國瓷器、梵文碑刻以及青銅佛像,足以佐證這一觀點。
此外,羯荼國流行佛教,深受印度文化影響。吉打州考古發現的梵文佛經碑銘、佛像等文物即是明證。義凈求法往返途中都曾到訪羯荼,其中去時停留了4個月,回來時停留了10至11個月,兩次停留都比較長,應是得到很好的接待,否則不會停留這么長時間,這也說明羯荼對佛教和僧人的尊重。不過,關于此時期南海羯荼國的佛教情況沒有詳細的文獻記載,我們從義凈關于南海諸國佛教狀況的整體性描述中略知一二。義凈在《南海寄歸內法傳》中有“南海諸洲有十余國,純唯根本有部,正量時欽,近日已來,少兼余二。斯乃咸遵佛法,多是小乘。……北天南海之郡,純是小乘”云云,由此可知當時的羯荼國佛教盛行且居主導地位,更進一步地說,羯荼的佛教為小乘佛教,具體為根本說一切有部,受到印度文化的深刻影響。
最后,羯荼在7世紀末被室利佛逝國吞并。室利佛逝國,又稱佛逝、尸利佛逝,興起于7世紀,逐漸成為南海中的強國,并不斷擴張。義凈在回國途中曾停留于該國四年,其間完成了《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和《南海寄歸內法傳》的撰寫,并于武周天授二年(691)派人將兩書送往長安。義凈在兩部書中都提到末羅瑜國,并緊隨其后有“今改為室利佛逝也”或“即今尸利佛逝國是”等解釋性文字,這說明至遲在691年,室利佛逝國就吞并了位于其西北方的末羅瑜國。但是在提到羯荼國時,卻沒有表明歸屬的解釋性文字,這表明691年時,室利佛逝國尚未吞并羯荼。不過,在義凈回國后譯出的《根本說一切有部百一羯磨》一書中,在介紹從印度回中國的海上路線時,卻提到“從斯兩月泛舶東南到羯茶國,此屬佛逝。舶到之時,當正二月”,這說明此時室利佛逝國已吞并羯荼。義凈應是在回國之前便已獲知這一消息,而他是在694年從室利佛逝回國,所以室利佛逝國吞并羯荼發生在691年至694年之間。
到13世紀時,室利佛逝走向衰落,而滿者伯夷國逐漸崛起,成為一個新的強國,并在14世紀時控制了馬來半島,因此,包括羯荼國在內的馬來半島諸多地方又成為滿者伯夷國的屬地。15世紀初滿者伯夷國力下降的同時,馬六甲王國迅速崛起,取得馬來半島的控制權,此時期的羯荼國臣服于馬六甲王國。1511年葡萄牙攻占馬六甲,馬六甲王國瞬間崩塌,自此,羯荼國乃至整個馬來半島進入殖民統治時代。從1511年到1957年,羯荼國先后成為葡萄牙、荷蘭、英國的領地。
總之,義凈的記載是研究羯荼國歷史、重建馬來西亞早期文明史不可或缺的珍貴資料,而其精神遺產更是中馬兩國剪不斷的感情紐帶。馬來西亞漢文化中心主席吳恒燦就指出:“今天吉打州和馬來西亞民眾都不曾忘記義凈。”以兩國交流史上的重要歷史人物為橋梁,中馬雙方不斷深化和拓展人文交流與合作,增進彼此相知相親,必能讓中馬這艘從歷史長河中駛來的友誼之船再添動力、行穩致遠。
來源:光明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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