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柿子,甜中帶香,輕輕掰成兩半,露出層層纖維果肉讓人垂涎。故鄉在陜南秦巴腹地邊緣的石梯鎮,每次歸來,爺爺奶奶總會把儲存柜里的好吃的一股腦兒拿出來招待我們。

“今年柿子結得比往年多,年輕人都在城里,好多柿子紅了,要么被鳥啄,要么熟透掉地上爛掉,可惜得很。”奶奶說著,拿起一個柿子端詳,蒼老的臉上滿是皺紋,卻透著慈祥。
我對柿子情有獨鐘,不只是因為它獨特的口感,更因為它占據了我童年和成長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光。八歲那年冬天,老家的幾棵柿子樹結滿了紅彤彤的柿子。父親和母親商量:“今年柿子這么多,不如都摘下來做成柿餅和柿皮,拿到屋外經風霜打一陣子,挑到城里去賣,還能賺點錢補貼家用。”我聽到這話,開心得不得了。
摘柿子那天,我和姐姐拎著長皮口袋,興沖沖地往田地里的柿子樹前跑。父親和母親爬上樹,用竹竿敲打樹枝,那些剛變黃的柿子一顆顆落下來,有的滾進草叢,有的滾進荊棘叢。父親用竹竿拍打著枝頭泛黃的柿子,汗水早已浸濕了后背,我撿柿子時格外仔細,哪怕手臂被刺扎破了,也不覺得疼。
裝完柿子后,我們便提著回了家,父親顧不上歇腳,帶著我們挑選,還教我們削柿子的技巧。削完所有柿子,我們就把它們一個個固定在繩上,再把柿子放進開水里燙一分鐘,父親說這樣能給柿子消毒,防止長黑斑。燙好的柿子撈出來,父親就在屋前兩棵樹上橫綁了一根粗木,把一串串柿子掛上去晾曬。大約兩周后,柿餅漸漸變成深褐色,果肉也濃縮了。父親說,等柿子被霜打過兩回,結上薄霜,就能取下來賣了。
快下雪時,我每天起床都會跑到樹下,抬頭望懸掛的柿餅,盼著早點降霜,好跟著父親進城賣柿餅。不久,天下起大雪,父親把柿餅取下來,掛在屋檐下繼續風干。雪停后,柿餅和柿皮上都裹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像撒了層糖。
進城那天,我們一家人起得特別早。吃過早點,天還沒亮,父親用兩個麻袋分別裝好柿餅和柿皮,用扁擔挑著,我們就出發了。進城的路遠,多是山路,中午餓了,就拿幾個柿餅充饑。天亮后,我們到了一個鄉鎮的繁華地段,父親開始吆喝:“賣柿餅咯!”路過一戶人家,主人喊住我們,想買點嘗嘗。父親打開麻袋,取了幾個遞過去。主人家邊嘗邊問我們從哪里來,聽說從大山后面來,都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后買了好幾斤,還夸我們的柿餅好吃。這是我們賣出的第一單生意。傍晚時,兩個麻袋里的柿餅快賣完了,柿皮也只剩半袋。
“今天跑的路夠遠了,大家都辛苦了。” 父親說,“留一點帶回家解解饞吧。” 我知道,父親是想留些給我們當念想,母親也說:“留下一點,圖個年年有余的好彩頭。”
這是我童年記憶里最深刻的畫面——父親帶著我們一家人進城賣柿餅。如今,每當我回到老家,看到田地里熟透的柿子,總會停下腳步,回憶片刻,感慨良久。
今年冬天,爺爺奶奶怕柿子熟了掉地上爛掉,提前摘了些留著,這份心意,何嘗不是對我們晚輩深深的牽掛?兒時父親帶我們賣柿餅,特意留些給我們嘗,也是滿滿的疼愛。如今,我也像傳承家族的溫情一樣,把無私的愛和呵護都給了我的孩子,時常牽掛著她,只愿她健健康康、茁壯成長。
故鄉的柿子,清甜香郁,品嘗一口,令人回味無窮。每到冬季,紅彤彤的掛滿枝頭,仿佛還在等著爺爺奶奶把它們摘下來,帶回家。
(編輯/陳國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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