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網(wǎng)訊 金秋送爽,丹桂飄香。中秋前夕,西安陰雨連綿,周日的雨從凌晨就沒歇,卻按耐不住拜望老領導的激動心情。早高峰剛過,我撐著雨傘站在小區(qū)的路邊等車,褲腳很快被濺起的雨水打濕——乘車前往拜見老領導張筱梅先生。
約摸一個小時,到達了西二路口,可這里正在修路。我撐起傘,沿著濕漉漉的水泥路到達了省工商銀行家屬院。進到樓內(nèi),坐電梯到達三樓。指尖按了門鈴,瞬間門就開了——老領導站在玄關(guān),開口清晰又慈祥:“小哈秘書長快進來?!?/p>
站在客廳,望著92歲的張筱梅老領導,一米八幾的個頭,依舊寬厚敦實,即便背有些微駝,但也透著股硬朗勁兒。在玄關(guān)暖光照耀下,他的頭泛著柔和的光,長長的白眉毛垂在眼鏡片上,淺灰羊毛衫套著干凈的灰色襯衣,臉上掛著慈祥的笑,聲音宏亮,思路清晰,完全不像九旬高齡的老人。

老領導是個有名的金融家,著書立說,一輩子在人民銀行、工商銀行和信托公司工作,把青春獻給了我國金融事業(yè)。筆者有幸兩度與他共事,80年代中期,他曾是工商銀行西安市分行副行長時,筆者在辦公室作秘書為他服務了好幾年;后調(diào)任工商銀行陜西省副行長,主管工商信貸和信托等業(yè)務。90年代末期,老行長退休返聘至陜西信托投資有限公司(西部信托前身)任總經(jīng)理后,親自調(diào)我去信托,且做了他的辦公室主任,直接服務了5個年頭。有緣交往,筆者特別尊敬仰望這位學識淵博、剛直不阿、兩袖清風的老領導。如今見他,心里滿是親切和敬佩。
老行長把我?guī)У剿臅浚谔僖紊希D窡崆榈氐沽吮瓱岵?。寒暄過后,漫談往事。由于我現(xiàn)返聘于基金業(yè)協(xié)會,于是話題就從相關(guān)特別感興趣的事開啟了。我請教老行長說,您在西安分行當行長時,敢闖敢試,創(chuàng)辦了“長安風險科技有限公司”,助推了金融改革。這個話題引起了老行長的極大興趣,他回憶說:當時國家號召大力發(fā)展科技,但銀行信貸管理又特別嚴格,管得也很死。我多次和馬行長商量,彌補銀行之不足,試一下就成立了“長安風險科技投資有限公司”,除了做一些準金融業(yè)務外,主要是搞股權(quán)投資,按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分散投資,投小投早投初創(chuàng),投科技,當時確實推進了技術(shù)創(chuàng)新和科技進步,但失敗的項目也不少。我又問,您到省工行后,又主導了在西安各支行還成立了分公司,社會上把它稱為“準銀行”,您講講當初的背景。老行長興致勃勃地回憶說,1993年,為了響應國家關(guān)于發(fā)展科技的相關(guān)號召,省科委也成立了一個投資機構(gòu),就叫“陜西長安科技風險投資公司”,人員全是從政府部門借調(diào)過去的干部,業(yè)務上不知咋樣做。我調(diào)到省工行后,一次去省政府開會,省上領導征求我的意見,意思是讓工行把這個公司接管了,盡快把業(yè)務做起來。我回行后,向行長做了匯報,隨后認真思考多次研究,提出了接管方案,最后行務會決定由陜西信托投資公司代管。老行長喝了口茶,慢悠悠補充道,“當時我琢磨著,信托和創(chuàng)投要是各干各的,資源浪費,就搞了‘一套人馬、兩塊牌子’——對外是兩個機構(gòu),對內(nèi)團隊共用,這樣幫企業(yè)解決資金問題時,又快又準?!?nbsp;張行長回憶說,他還依托工商銀行,在西安設立了7個分公司,業(yè)務主要是以股權(quán)+債權(quán)的方式投科研項目。提及這個機構(gòu)在“清理整頓”中被注銷,張行長意味深長地說,當時這個機構(gòu)還吸收法人存款,發(fā)放貸款。放在現(xiàn)在,就是“非法機構(gòu)”。他哈哈大笑,又補充道:“改革就需要打破常規(guī),就需要試錯;世上的事總要有人去研究、去探索?!睋?jù)我探究,長安科技風險投資公司應該說是陜西最早的準投資基金公司。
坐在藤椅上,熱茶暖手,老行長重提舊事。話題還是落到了他當年的金融創(chuàng)舉上。為了探索信托基金業(yè)務,他提出并在陜西發(fā)行了全省第一只準開放式基金---“陜西信托受益券”,規(guī)模好幾千萬元。那會兒沒人懂基金,發(fā)行時很困難,采取動員、攤派、分指標的方式。但最后硬是弄成了,而且還很成功,搞得很有影響,最終被興科基金購并,變成標準的公募型封閉式基金,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了。當時我正在信托公司工作,“陜西信托受益券”變成公募基金上市后,收益相當豐厚,它堪稱陜西省第一只準基金。
說著說著,話題落到了老行長當年處理“三角債”的事兒上——上世紀九十年代,他還在省工行做副行長,分管工商信貸工作,由于他把全省企業(yè)的債務脈絡理得清清楚楚,還琢磨了三套化解方案。當時,國務院副總理兼人民銀行行長來陜視察,他代表省工商銀行匯報完清理三角債的工作,朱總理夸獎他說:“你們的匯報和你們工商銀行的大樓一樣漂亮。”這話筆者早有耳聞,如今從他本人嘴里得到證實,更能感受到他當年的能力——既有見地,又有思想,更有解決問題的實招。
話鋒一轉(zhuǎn),聊到“陜西信托大廈”,他沒等我回憶,自己先開了口,他語氣里多了點自豪:“那個樓是我親自看著蓋起來的,我每天都要到工地去兩三趟,從選址到施工,每個環(huán)節(jié)都盯著,生怕出一點錯?!惫P者插話補充道:“陜西信托大廈現(xiàn)在被稅務局命名為 ‘億元樓’了?!眱扇藭獾厮实匦Τ隽寺?。
聊到興頭,我提起一件舊事兒,那是40年前的畫面:1985年快過春節(jié)的一天上午,老行長推門進來推送文件夾,他看到辦公桌上的兩瓶汾酒,突然來了興趣,就講述汾酒的故事,他興致勃勃地指著瓶子便朗誦“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伸手去拿時沒留神碰倒了酒瓶,酒灑得滿桌流淌。當時他非要賠錢,筆者硬攔著拒絕。老行長笑著嚴肅地說;“做事得講規(guī)矩,無心之失,該擔的責任還是要擔的。”
他還提及,當時特意調(diào)筆者去陜西信托當辦公室主任,他說:“你是個農(nóng)村娃,能吃苦,做事認真,筆頭子好,那是剛好也缺個主任……”老行長向來觀點獨特,博聞強記,學識淵博,才華橫溢。其實,給這樣的老板當主任很難,特別難“伺候”。有時候文件寫好了,他提出許多意見,改了又改,直至滿意。
聊到興致處,他忽然信口背起《紅樓夢》詩句:“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想起當年,他常聊《紅樓夢》的細節(jié),連丫鬟的判詞都能一字不差地講出來。如今九旬高齡,他的記憶力依舊驚人。
和老行長在書房藤椅上聊了近兩小時,相談甚歡。臨近11點,起身告辭。走在客廳,我頓時提議拍照,老行長欣然同意,毫無推脫,順從地又回到藤椅旁,還輕拽了羊毛衫領口,坐的端端正正,全程帶笑。筆者連拍三張,收起手機,又走出了書房。
走在客廳,與行長告辭,隨即想起西安工行老行長胡耀明的話,脫口而出:“張行長,您得按胡行長說的‘保八爭九闖百歲’,爭取活成百歲壽星!”他聽完朗聲大笑,聲音洪亮得不像九旬老人:“好好好,聽你的,爭取活到一百歲!”
走在雨里,想起從做秘書為他服務、再被他調(diào)去信托當主任的過往,忽然覺得這場雨訪,既是敘舊,更是回望初心——他教的道理,早刻進了日子里。就像這雨里的暖光,一直亮在心里。
(作者:哈立新,系陜西省證券投資基金業(yè)協(xié)會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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