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時代背景下,波瀾壯闊的“三農”實踐為鄉村振興題材影視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現實素材,也呼喚與之相匹配的影視作品。因此,創作者應深入挖掘鄉村振興過程中的故事,在內容敘事、主題立意與人物塑造等方面持續深化創新,創作出既真實見證又生動講述“三農”發展的優秀作品,從而回應時代要求、助推鄉村發展,并滿足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然而,當前部分鄉村振興題材影視作品的創作實踐顯得力有不逮,未能充分釋放其應有的精神能量與傳播效力。

比如,在創作層面,一些作品將鄉村“景觀化”甚至“奇觀化”。它們熱衷于展示田園風光、古樸建筑和特色美食,卻抽去蘊藏其中的社會肌理與人性深度,使鄉村成了靜止的“背景板”,而非充滿活力與變化的“社會有機體”。更有甚者,一些作品刻意固化鄉村的落后、愚昧等刻板印象,以制造戲劇沖突。這種對鄉村的他者凝視,本質上是創作的懶惰以及失焦。
人物是故事的靈魂,但一些鄉村振興題材影視作品將人物當成傳遞主題的扁平符號。“村干部”總是無所不能;“返鄉青年”必須降維打擊;“保守村民”一定目光短淺。殊不知,真正的鄉村振興主體是千千萬萬個有優點、有缺點的普通人,他們的選擇與改變應是復雜的。臉譜化的塑造恰恰遮蔽了這種復雜性,使人物缺乏思想的縱深與成長的弧光。
還有部分作品將鄉村振興的宏大敘事簡化為克服某個項目中具體困難的技術性問題。只要項目成功,故事就能圓滿落幕。這種做法未能觸及鄉村產業振興背后的市場風險、傳統與現代的碰撞等重要議題,無形中給觀眾傳遞了一種“鄉村振興能輕易完成”的錯覺。
造成這些問題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創作邏輯的異化。當前一些鄉村振興題材的創作,并非源于市場自身的需求驅動,而是帶著任務的“命題作文”。為了“完成任務”,制作方更關注作品的主題表達是否鮮明,而非人物是否鮮活、故事是否動人。于是,深入田間地頭的田野調查被案頭文件解讀取代,對農民內心世界的探索讓位于對政策要點的羅列。這種依賴二手資料拼湊出的敘事,先天就缺乏真實的生活質感與打動人心的細節。而懸浮的劇本很多時候又是由缺乏鄉村生活經驗的演員演繹出來的。演員對角色所處的環境比較陌生,導致表演流于技術性的“扮演”。他們或許穿著像個農民,肢體語言、神態語氣卻仍然是“城市人”的。這種由內而外的隔閡感,成為觀眾投入劇情的障礙。
內容質量的不足,又影響傳播效果,使一些鄉村振興題材影視作品陷入“兩頭不討好”的境地。對于農村觀眾來說,劇中所呈現的“被簡化”的鄉村,與他們正在經歷的現實生活相去甚遠,無法產生思想認同,甚至還可能因其“不真實”而激發排斥心理。而對于城市觀眾來說,他們渴望看到的可能不是“農村問題解決方案”,而是能映照自身生活情感的“人間鏡像”。如果作品未能挖掘出諸如奮斗、鄉愁、代際關系、公平正義等能引發普遍情感共鳴的主題,就很難吸引他們持續觀看。
此外,在當今的媒介生態中,優質內容與有效傳播成為一部影視作品實現社會價值與市場回報不可或缺的一體兩面。社交媒體不僅是傳播信息的渠道,還成為實現情感連接與文化認同的空間。如果一部影視作品能在這個空間成為熱點,則有助于其快速進入大眾視野,實現文化價值。從這個角度看,鄉村振興題材影視作品在社交媒體的宣發與二創,可謂打通作品與觀眾“最后一公里”的重要途徑。這要求創作與傳播團隊必須具備精準的“轉譯”能力,即能將劇作的核心價值轉化為富有網感的年輕化表達,在碎片化的傳播中提煉情感濃度,在與網民的深度互動中共同完成作品意義的延伸與再生產。然而,當前很多片方在這方面重視不夠。他們僅將傳播視為播出的后續環節,而非從策劃之初就貫穿全程的有機組成,導致內容生產與用戶接受脫節。傳播能力薄弱,也導致作品影響力和長尾效應不足,無法在更廣闊的社會層面引發討論。
綜上所述,當前部分鄉村振興題材影視作品在內容與傳播上存在的不足,是一個環環相扣的系列問題。要突破困境,關鍵在于實現從“任務導向”到“創作自覺”的根本轉變。創作者需要真正沉入生活肌理,以平視的視角發現鄉村的復雜與本真,用鮮活的個體命運折射時代的深刻變革;傳播者則需打破思維壁壘,讓作品的價值內核在當代語境中煥發新的生命力。唯有如此,鄉村振興題材影視創作才能實現自身的“鄉村振興”。
來源:光明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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