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距春節僅剩大約20天，北方殺了年豬，南方制起臘肉，疊加“雙節”，豬肉消費本該迎來年關前后的高光時刻。然而，由于非洲豬瘟余情未了，在沸騰的市場背后，農戶們卻高興不起來。“禁抗令”下寒潮奇襲，飼料價格再創新高，面對風險上揚的養豬生意，這些曾經的養殖者紛紛變身“風控”更新養殖技能包，改方法、換路子、找替代，上演了一幕幕生動的市場保衛戰。
冷冬里的風險游戲
豬場的養殖戶們坐不住了。受拉尼娜影響，隨著四輪寒潮過境，全國多地經歷了過去70年來最強冷冬。
“今年比較難熬。氣溫一低，豬容易出現腹瀉和呼吸道疾病，但我們最怕的還是非洲豬瘟。”江西養殖戶陳廣志說。
最近，陳廣志家的室外溫度已跌至零下。他在自家豬圈里鋪上了自制“地暖”：地上盤起管道，直通圈外的熱水箱，通過熱水循環的方式保證圈內溫度不會過低。“熱水管道已經是最便宜的方式，一天的保暖費用大概是100頭豬300塊錢。也有人是用電熱絲、熱風爐或燒煤保暖的，但那樣消耗電、柴油和煤，成本更高。”
陳廣志不敢大意，入冬后他索性住在了豬場，方便每晚睡前再去豬圈轉一圈。“漏查一頭，可能會死一片。我的養殖場比較小，一共一二十頭豬，需要特別謹慎。”
與陳廣志不同，李旭峰有個規模養殖場。在過去5年間，他的養殖場經歷了三輪非洲豬瘟，經濟損失達到2000萬元，目前場里還剩下不到3000頭豬。如今，李旭峰在養殖群里已是名人，每天都有群友為自家病豬拍照或錄視頻找他“問診”，他給出最多的建議就是，將病豬的生物樣本送去檢驗，一旦出現非瘟抗原陽性，整棟“拔牙”。
“拔牙”是業內行話，在養殖圈指對確診病豬所在豬圈內的生豬施行全面撲殺，遏制疫情的再度傳播。按照陳廣志的做法，當決定“拔牙”后，這些病豬會被拉去離豬場較遠的地方，用挖機掘出四五米深的土坑，將豬深埋后把坑填平再附土兩米，用火堿潑灑，再用石灰覆蓋。
“身邊有朋友之前和企業合作養殖，前陣子發現了病豬，剛開始會盡力治一下，后來發病的豬越來越多，整個豬場就陷入了癱瘓，因為發病速度太快，治不過來了。”陳廣志說，“但如果自繁自養，每頭豬的利潤是能翻倍的，這就是一次風險投資。”
“禁抗令”下如何自處
拉尼娜奇襲僅是導火索，養殖戶變得格外謹慎，還因為這是“禁抗令”全面落地后經歷的頭一個寒冬。
雖然我國曾對抗生素使用規范作出明確，但由于豬肉帶來的巨大利潤空間，部分商家仍在豬飼料中加強藥劑使用量，在短時內達到生豬育肥的目的。而由于長期使用抗生素，豬體中部分特定病毒毒株的耐藥性也逐漸增強。
2015年，國家農業部發布第2292號公告，決定在食品動物中停止使用洛美沙星、培氟沙星、氧氟沙星、諾氟沙星4種獸藥，撤銷相關獸藥產品批準文號；在隨后的2019年7月，農業農村部發布194號令，決定自2020年7月1日起，飼料企業停止生產含有促生長類藥物飼料添加劑(中藥類除外)的商品飼料。
自此，養殖戶們也送走了一個“快養殖”時代。
但需要正視的問題是，飼料更換，養殖成本也水漲船高。“這一次比較不同，由于抗生素全部禁用，再加上圈內溫度低，豬的體質會比以前更敏感，就更容易感染腹瀉或是呼吸道疾病。”陳廣志說。
“全面‘禁抗’后，肉豬生長速度會相對減慢，體質也會變得相對敏感。”執業獸醫劉次東說，“禁抗”前后，一頭肉豬每天的生長速度可從750克降至700克。平均每天少長一兩，100天少長10斤，按照18元/斤的豬價計算，相當于每月一頭豬少掙五六十元。
擁有七八年養殖經驗，陳廣志已經總結出一套生豬“養生”技巧。“每個人的配方不同，如果是呼吸道癥狀用中藥，小豬腹瀉就用中藥加西藥。除了日常獸藥治療，每個月增加至少七天基礎保健，也就是按治療劑量的一半或1/3給豬服用中藥，定期上藥固本培元，用藥和保健成本自然會比以前翻一倍。”
誰來替代玉米
不巧的是，眼下國內生豬產能亟待恢復，但除了考慮保暖防病，強勢走高的飼料成本也不停拍打著養殖戶們繼續加籌的耐心。
農業農村部曾披露數據顯示，去年10月，全國生豬存欄和能繁母豬存欄繼續增長，生豬產能已恢復至2017年年末的88%左右。照此趨勢，今年二季度，全國生豬存欄將基本恢復到正常年份水平。
過去一年間，上漲的飼料價格屢次挑戰歷史天頂，就在年關前后，飼料又迎來年內第十輪漲價行情。其中，玉米價格創下過去近6年新高，年內上漲700元/噸，年底均價達到2500元/噸；豆粕價格連漲半年有余，年底均價一度達3300元/噸。
“近期，玉米和豆粕價格創新高，一是因為全球飼料需求的大幅增加，疊加玉米大豆等因前期低價造成產量的下降，出現供應緊張局面。這種情況短期內是難以緩解的。”物產中大歐泰產研部經理周文科表示。
不過，就在去年12月3日國家糧食和物資儲備局舉行的新聞通氣會上，國家糧油信息中心高級經濟師李喜貴表示，目前玉米收購價格處于歷史高位，從后期看，價格繼續上行缺乏支撐，彼時，這也被部分業內人士解讀為國家將出手調控玉米價格的一大信號。
周文科表示，要調控玉米價格，可通過增加進口供應或增加替代品供給的方式，比如小麥等。“飼料價格短期難降，即便下調也只是小幅調整。最終讓市場自動調節會產生作用，比如豬價下跌，飼料上漲，壓制養殖利潤，才能逐步讓飼料需求下行。”
平抑肉價辦法多
根據商務部的市場監測數據，全國市場豬肉批發價格仍在逐周上漲，自2020年12月7日至2021年1月3日，全國豬肉市場批發價格為42.32元/公斤，而到1月4日-10日期間，這一數據已漲至46.77元/公斤，漲幅超10%。
臨近年節，為平抑豬肉市場價格，1月21日華商儲備中心開啟年內第三次集中投放重要儲備凍豬肉3萬噸。統計顯示，這是中央儲備凍豬肉2021年第三次投放，累計投放將達8萬噸。
“目前疫情較為嚴重，問題豬較多，影響市場豬價。南方市場對于大豬需求開始減弱，價格也出現回落，但標豬價格差仍在。屠宰端表現一般，對市場支撐有限，南方需求旺季過去，加之新冠影響，國內整體消費下滑，預計近期豬肉仍有回落可能。”搜豬網分析師王磊預測。
“國家鼓勵規模化養殖，但眼下全國80%以上的豬仍是散養戶提供的，企業占比并不大。目前而言，影響散戶存活下去的主要難點就在于環保和防疫。”劉次東說，為了減少散戶養殖對環境帶來的污染，政策層面可對散戶進行系統規劃，比如通過建立有機肥廠，有償收購、處理豬糞，通過建立新的處理模式，解決散戶養殖帶來的污染問題。
“對于防疫而言，目前仍以建欄補貼為主。在目前‘禁抗’的情況下，只能提升豬的健康度。”劉次東表示，目前對于部分生豬流行疾病，國家有免費疫苗發放，養殖戶可領取；可使用國家發放的益生菌，調節豬腸道健康度；同時，面對目前非洲豬瘟疫情，保險公司也通過加大賠付力度等方式補貼養殖戶。
